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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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杳杳回了神仙界, 第一樁事就是去輪回臺找司年輪。

事關周雲辜的命數,不疑有他。

誰知去了輪回臺,見著了非要將她叫回來的司年輪, 對方卻支支吾吾, 說不出個具體緣由來。

杳杳再後知後覺, 也該明白過來, 對方這是故意將她騙了回來,琢磨著拖延耽擱時間呢。

想起之前司命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態度和仿佛說漏嘴般的遮掩,杳杳再遲鈍也能明白過來, 許是周雲辜此人的命數上真有什麽古怪。

司年輪自然是不肯將命格簿子再給她翻看, 又咬死了不肯說清楚事情。

就連替司年輪跑腿將她喚回來的玄熾也自知心虛,躲了起來, 避而不見。

“為什麽看不得?為什麽他的命數改不得?他也不過是個入了輪回的凡胎, 我去三世鏡查過的。”

杳杳翻來覆去只有這幾個問題,上一次她也是這般質問司命。

她實在想不明白,不過一樁替凡人改命的小事兒, 大不了自己受點反噬, 扛點兒不痛不癢的天劫,這在神仙界也不是沒有過先例的,為何到了自己這兒大夥兒便百般阻攔?

她差點兒同司年輪動起手來。

不管是論打蠻架還是論鬥仙法,司年輪都實在不是杳杳的對手。

因而當杳杳認真極了, 當著司年輪的面兒就要拈訣去入他的夢時, 司年輪終於慌了神。

他求饒道:“小祖宗, 我錯了還不成, 我不攔你了。”

開玩笑, 要是真讓她動真格地入了他的夢,那豈不是什麽秘密也藏不住了。

不如他先退一步, 示個弱,反正單看那命格簿子,最多只是奇怪,也不至於讓她能夠察覺到這古怪背後的根源。

杳杳聽到這話,神色才好了許多,柔和下臉色來,就又是那個溫柔可愛的小神女。

司命苦著一張臉,將她迎進輪回臺,又撤去書架上的層層禁制——全是為了防備杳杳而專誠補上的。

杳杳在一旁抱著胳膊,等他將她要的冊子拿下來給她。

司命被她盯著,後背直冒冷汗,卻還是掙紮著想要再拖延上一番。

“誒,放哪兒了……哪個朝代、哪輩人來著?我看看啊。”

他一邊碎碎念叨著,一邊沒頭蒼蠅似地翻著架子上的冊子,看似找得認真,實則是在亂翻。

一邊亂翻,一邊還在心裏想著,若是餘辭在這兒就好了。往常有她在的時候,杳杳被勸上一勸,總歸是會冷靜些的,也不至於為了逼迫他拿出命格簿子給她看,都幾乎要動起手來。

只是餘辭最近尋了個什麽寶貝羅盤,說是能感召到特定神仙的氣息,她正抱著那羅盤研究,尋思著如何用來找她失蹤多日的師父——這還是餘辭專程來找他說的,交代完又告訴他,近日興許是沒空來找他玩兒了。

正這樣胡思亂想著,杳杳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。

“我來找吧。”

司命轉過頭來,正尋思著找個什麽借口義正言辭地拖一拖,杳杳就又補充道:“我上次找過一回,還挺清楚你擺東西的思路的。”

她笑瞇瞇地望著司命,也不等他拒絕,就上前來,隨意翻找了片刻,就拿著一本冊子,露出滿意神情。

司年輪只能無奈地眼見著她將冊子打開,仔細查看上面的內容。

唉,他剛給那位下凡歷劫的神君絞盡腦汁編出來的死法,又要讓小祖宗瞧了去,鍥而不舍地跑去改命了。

司年輪耷拉著一張臉。

杳杳卻無暇顧及他,只認真看著冊子裏所書的凡人命格。

凡人的生平也不過在上面占據寥寥一頁紙,從生到死就被安排得一清二楚。

前面的部分與她上回看見的一模一樣,唯一起了變化的是最後那一行字。

她上回來的時候,上頭寫著周雲辜是因久病不治而亡,而她又為他擋過兩次要命的劫數……

就見那一行字的末尾果然被添改了兩次,如今正寫著“遭人暗害毒發身亡”這幾個字,瞧著墨跡還挺新。

她合上冊子,沒忍住將覆雜的目光投向一旁假裝自在的司年輪。

“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?天天為了要人性命編出這麽些爛俗的橋段來。”

將心中所想一吐為快後,她也不多作停留,將冊子往書架上隨意一扔,又說了句“走了”,就把司年輪晾在了那兒。

她是很無語,甚至覺得司年輪就是故意在跟自己對著幹,給她添亂;但她也清楚,按照陽壽長短給凡人布置命格不過是司年輪的職責,她能強硬地將冊子搶過來看,卻並不能逼著他去改變已經在冊的命數。

眼下,她已耽擱了不少時辰,此時最要緊的是趕回去看看周雲辜的情形。

她是給了周雲辜一塊玉,能擋掉不少劫難,甚至連能致人死亡的外力都能被緩上一緩。

可那玩意兒防不了服下口的毒啊。

周雲辜此時想必人已經不在容城了,好在她的迷夢鏡還在他身上,可以直接讓她感知到他的所在,免去一番奔波。

凡人界已過完了年節,早春伸出嫩綠的枝椏,昭告著萬物的覆蘇。

杳杳卻顧不得欣賞這一番鮮妍的春色,只瞬身出現在一處院落中,環顧片刻,就透過雕花的窗欞,瞧見了她要找的人。

於她而言,其實不過一日未見,但或許是因為自己也身處凡界,而季節已然變化,她便覺得好似隔了三秋之久。

而那道身影一屋之隔,側對著她,手上端了杯茶,正神色淡淡地看著對面,在同誰攀談。

似乎是若有所感,他倏然偏過頭,將目光移至窗外,就與立在那兒的杳杳撞了個正著。

杳杳看見那雙沈靜的眸子裏毫不遮掩的欣喜。

她便也緩緩勾起一個笑,用力地朝對方揮了揮手。

好久不見。

……

周雲朗看著坐在對面的人,裝作輕松地同對方攀談著,實則內心暗暗緊張。

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要往對方端著的那杯茶上看。

他在那杯茶裏下了點料,是無色無味的毒。

對面那人興致不高,無論他如何舌燦蓮花,也只是神色淡淡,端著茶水也不曾飲過一口。

而那人只端端往那兒一坐,矜貴氣質便渾然天成,是仿若天生的孤高冷傲。

那是他孤身在外多年的堂兄,也是周家嫡系唯一的血脈。

周家家大業大,老太爺身上還有個待承襲的爵位,是在這皇城中也算得了人上人的顯貴姓氏。

原本該承襲這一切的便是他這位堂兄一家,可誰知對方命不怎麽好,克死了父母又緩了無藥可醫的怪病,還頂著天煞孤星的名號,老太爺咬咬牙就將他送離了京城,任憑自生自滅。

而周雲朗自己的父母雖然是庶出,卻成了唯一可以繼承這一切的人,周雲朗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。

年少時候,他便很是嫉妒這位堂兄,只因對方身世好,人又拔尖兒,年紀輕輕就已名滿京城。

原本以為他被送走,還得了怪病,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離了世,再也無人能同自己相爭,可誰知年前傳來消息,說他的病已全好了。老太爺年紀大了,一時心軟,便親自修了封家書,要接他回來。

縱使周雲朗偷聽了對方和周老太爺的談話,聽他言下之意,似乎無意周家的一切,然而他卻並不放心,反而覺得憂患重重。

聽說他這些年在外經商,手裏握著的鋪面已遍布大江南北,是個果決又有才幹的;偏偏他人還長得如此好,只在年節前後露了個面,便引得京城待字閨中的小姐們好一番傾心愛慕。

周雲朗欲除之而後快。

只是似乎他說什麽,對方都興致缺缺,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,捧著杯茶也不肯同他對飲一二。

他明白,對方這是無聲在逐客。

他卻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,絞盡腦汁,終於想起一個能引起對方註意的話題。

“聽說老爺子有意定下你同陳家小姐的婚事?”

周雲朗聽說他似乎很不滿意周老爺子要安排他的婚事,不過一試,就見對方果然冷了臉色,有了些起伏。

他正要繼續說下去。

卻見周雲辜莫名望了一眼窗外,隨後原本那點兒才浮出水面的冷意就全然消融了,就像是一塊冰,被初春暖陽隨意一烘,便化作柔柔春水。

他還挺好奇對方突然是怎麽了,正要將目光也投向窗外,卻見周雲辜似乎對著窗外笑了一下,隨後便端起茶水要飲下。

周雲朗便顧不得窗外的情形,眼勾勾地盯著對方的動作。

快,快喝下去。

他恨不得替對方一口灌下去。

茶杯已遞至唇邊,周雲朗隨之屏住了呼吸。

門卻突然發出“砰”地一聲響,似乎是有什麽人破門而入。

隨後他的眼前一花。

就見一位姑娘轉瞬來到周雲辜身前,將那杯茶奪了去,重重擱在桌上。

“別喝!”

姑娘的嗓音清泠泠的,偏生又帶點糯和甜,像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年紀。

聲音裏卻盛滿了急和怒。

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,周雲朗有點兒沒反應過來。

他也顧不得那杯茶,下意識去看周雲辜的反應,卻見對方壓根連眼神都不分給他,只看著奪了他杯子的小姑娘,一張冷冷的臉上,瞧著莫名帶了點兒欣喜和釋然。

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對面的人身上,叫周雲朗有些傻眼。

他眨了眨眼再去瞧,便見不速之客已擋在了周雲辜身前,將對方擋了個嚴實,一張春水桃花般的漂亮臉蛋上寫滿了肅然,正瞪圓了眼睛,似乎是在對他怒目而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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